追溯民主之思潮，似乎可以认为是欧洲文艺复兴的思想启蒙，使得人类的自我意识得以彰显和复苏。这样的自我意识的觉醒所直接带来的后果便是政治上的参与和利益诉求的愈加强烈，于是民主渐显其形。

    读过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的人，会发现作者从头到尾对美国的民主赞了个遍（当然要忽略一些细小的情节不论）。而事实上，作者或许仅仅是向读者展示了美国民主发展到今天的这样一个结果，却并没有详细讲到作为当下世界各国都无限向往和期许的民主制度的发展过程。任何新生事物的成长终究都要经过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路程。关于民主制度，远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城邦社会就采取了民主决策，只要具有公民的身份，即享有参与决策的权利，但那时社会精英拥有对权力的绝对垄断。我们发现，在民主制度发展的整个过程当中，历史长河里先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民主制度的追随者，让人铭记于心的，比如格劳秀斯、孟德斯鸠、卢梭、庞德等等，他们可以说是前仆后继，作为一股既强大又弱小（注意，这样表述并不矛盾）的力量，不断推动着民主制度的发展。而关于民主制度的著作当然也是汗牛充栋。这个过程说它是血色的，说它像一个熔炉真的不为过。民主制度发展到今天，其表现形式最为主要的大致是绝对大众的直接民主和程序性的代议制民主。

    但，对于有心者来说也许并不难发现：民主制度发展到了今天，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国家，似乎都遇到了瓶颈。体现在哪里呢？西方国家在此暂且不论，单就中国而言，去用心品读一下河清先生写的《民主的乌托邦》便能知晓答案。

    在河清先生看来，我们一直挂在嘴边的所谓民主其实是玄虚的。他认为，民主是一种人们既不能在理性上，又不能在经验上证明的信仰。但是，因为民主制度在某些西方国家深得人心（当然，也并不是说民主制度在我们中国就不深得人心），并且使得这些国家的经济、政治和文化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于是，民主制度备受推崇，成为了一种超理性、超经验的信仰，也就不需要再去加以证明。河清先生论古谈今，说西方国家的民主制度，也说我们中国的民主制度，既说民主制度的好，也说民主制度的弊端，但不管怎么说，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民主（包括形式上的民主和实质上的民主）仅仅是一个乌托邦，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坦诚地说，我更加愿意认为是我理解错了河清先生所要表达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假如说河清先生说的是事实，但在中国的今天，我们（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中国人）无不希望中国能早日实现最大程度上的民主，如此的话岂不意味着我们都只是在建构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王国”？岂不意味着我们那么多人的智慧却敌不过河清先生一个人的智慧？因为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有看透事实的本质，而河清先生一个人却看透了。

    开篇说到万物都在不断发展，民主制度是发展当中的民主制度，它的发展不可能有终极的一天，今天觉得万分完美（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的民主制度到了明天或许又是漏洞百出。实质上的人人平等、人人都拥有完全的民主表达的诉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也不可能得到民众的真正认可，更是不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的。而至于形式上的民主，我以为它在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种遮住人们双眼的、让人觉得很美丽的轻纱，时间长了，或者说经济上有了进步的时候，人们终究是会看穿这个表象的，到时候当然受到人们的抵制，甚至反抗而引起暴动。关于这一点，历史上已经为我们留下了很多教训。

    据本人粗浅的认识，中国并不是没有民主的传统，尧舜禹汤实行的公天下，就不会输给现代的民主选举制度，战国春秋时代是个自由风气鼎盛、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那种民主精神实在叫现代的中国人羡慕不已。后来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中国的民主就被锁进冰箱里去了，中国实行的就一直是只有人治，没有法治的封建主义法统。统治者高高在上，小民匍匐在下，听命于英明伟大的领袖，三呼万岁。小百姓似乎也习惯了，只要给点甜头，大部分的人都愿意当顺民，儒家思想在维持这种封建道德所起的作用，实在不能低估。那么，今天中国的民主制度又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我想，河清先生之所以认为民主是一个乌托邦，是不可实现的，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看到了当下民主制度在继续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而内心灰冷、焦灼。我倒认为这些困境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是西方国家，还是我们中国，因为民主制度的服务对象是许许多多的人而不是单纯的一个或者两个人，这就决定了民主制度必须协调好很多人、很多集体之间的利益，这当然是困难的。特别是我们中国，受制于两千多年的封建文化，国人内心的奴性实际上是很难根除的，这样的文化氛围和国人心理素质毫无疑问地使得民主制度在健全和完善上受到更多的牵制因素。

    前面提到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书中提到美国政治文化里的民主文化、人民对民主的信仰与当家作主和政治制度的健康发展联系密切。因此，我以为，民主的发展需要特定的政治文化，需要有良好品德的公民。河清先生在《民主的乌托邦》中也有言：“最大程度的民主和真正的平等，只能通过拉平各社会阶层、消灭阶级差别和无产阶级专政才能实现。但这归结起来还是要先发展经济。”由此也可窥出河清先生虽嘴上说民主是乌托邦，其实内心里也是对民主制度爱得发狂。

    历史是不断前进的，所以民主制度具有发展性。不可因为民主制度的发展遇到暂时的困难而完全抛弃和否定之，关键还是要通过发展经济，推动文化和国人心理的进步进而为民主制度的继续发展创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