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页位置:首页> 文化> 文学 【浏览字号: 打印预览】【打印 我要纠错
遥望山外
作者:邓飞   发布时间:2011-08-02 14:11:13


    山,对于我来说,是既爱又恨。我的祖祖辈辈长年生活在高山环抱的一块平地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守望着山的嵯峨。曾有俗语写照:“对面闻鸡叫,一去半天回。”意思是听得见山对面的鸡叫,但走起来需要花掉很长时间才能到达,极言山高路远。我们一年四季吃着山上生产的粮食,喝着山间流出的泉水,烧着山里捡拾的柴禾。我的爷爷,爷爷的爷爷……他们老死以后,便用山上的树木做成棺材装着,长埋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坡上。

    山在我们视线的尽头,逼视着张惶儿孙。父亲每次扛起磨得银光闪闪的锄头,总要看着群山发呆。对他来说,山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如此亲近又是如此疏远。往往要隔很久,父亲才会翻过大山,从山的那边带回一点盐巴,斤把煤油,五六颗苕麻糖……和一肚子的新鲜事儿。那是我们全家人的“节日”。山外的世界,就是如此通过父亲的描述走进了我们的想象。父亲用辛劳和疲倦换回的一切,成为我们的“精神财富”。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母亲用手抚摸着父亲磨得通红的双肩,无声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渗出……我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山,正在无情地吞噬着父亲身上的经血。父亲把对山的感激传递给了我们,也把山的狰狞种进了我们的心田。

    荒芜贫瘠的山坡上,父亲像一把坚实的犁铧往返耕耘;当他驻脚停歇时,其思绪已随盘旋的山路向上升腾……母亲常年在山脚下低矮的小屋里洗衣、喂猪、养鸡、做饭,重复着祖母们曾经大半辈子经历过的家庭琐事……看着我们穿得暖暖和和的,长得白白胖胖的,他们的心气儿便顺了,忙碌起来更拼命了。父母养活了我们的身体,却未能拢住我们的想法,他们不曾留意:在儿女们的意识深处,几只焦躁不安的“野兔”正在蹦越多个山头哩,径直奔向山外的广阔天地……

    那座牵住流云挽住落霞,飘来风雪飞出雄鹰的山上,都有些什么呢?那座诞生风雷孕育日月,挤出泉水跑着牛羊的山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山外,是我童年吮吸指头时抑制不住的渴望,是比小人书、苕麻糖还要勾人魂魄的另一个世界。我在无际的宇宙里放飞梦想,骚动的心不止一次随着小鸟扇动的翅膀訇然共振,随着潺潺的溪水绵延流淌。父亲在山坡上收获了粮食,也把皴皱载进了自己的脸颊。母亲想把简陋的房屋变成人间天堂,却躲避不掉山岚雾霭,任它染白头上的青丝。难道我们还要重复他们的故事么?不能,绝对不能!我要登上高山,去看看山的外面……

    一次,两次,三次……每次失败,都给了我清晰而明朗的启示:我的行囊太重了,包括水、干粮……以致我尚未走出几步,就被重囊无情地压得脚酥腿软、气喘吁吁。原来,要登上一座令人窒息的高山,光有决心和勇气是不够的,需要时间与实力,需要机遇与毅力,需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于是,我在一个秋意阑珊的早晨,两手空空地踏上了朝觐之路。弯弯拐拐的“之”字路上,到处都是吮吸父亲的汗滴长大的毒蘑菇,牵绊母亲的凝望疯长的野藤萝,此刻它们反倒成了我前进中的“营养”。跨过父亲耕作的山田,翻过埋葬爷爷的山头,我突然意识到:脚下的路将更加难走,更加漫长;渐渐地,那些曾经划破过我们脚板的石头,阻挡过我们视线的树林,都成了我砥砺意志的“形式”。凭着坚韧的毅力,我终于战胜了困难而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山顶!

    驻足绝顶,我仿佛置身岱宗之巅,周身充溢着“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壮志,可是出乎意料:脚下的山,仅仅是层叠耸峙的山峰里一个极小的部分,不过是崔嵬磅礴的山脉中一座极矮的山丘。远处,无数黛青的高山森森的矗立着,渐变地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山外,终究会有些什么呢?人说:山外,有灯红酒绿,有车水马龙……山里,有油灯昏黄,有老牛低哞……当外面在跟数字赛跑的时候,里面却终日飘着驱散不走的炊烟……生活的繁华,城市的现代,物质的丰富……山外,似乎就是我追逐多年的“天堂”了。然而我又分明听到:外面同时也滋生了生活的放荡,环境的恶劣,精神的空虚……一边是文明的憔悴,一边是原始的落后,我该走向哪边呢?



来源: 光明网-法院频道
责任编辑: 长水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章程 | 入会申请 | 广告报价 | 法律声明 | 投稿信箱
版权所有©2013 法律资讯网 All rights reserved.
京ICP证0802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