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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不是花
作者:傅青云 发布时间:2012-08-17 14:27:45
把买来的书第一次编上号,而且想一直编下去的时候,那是个物质和精神相对贫乏的年月,那年我上了高中,虚岁十五岁。至今还记得当时编了二十有余本,我把它们保存在一个拙笨的大木箱中。不分类别的排列和不分好坏的珍惜一样,是幼稚和愚笨的。物换星移,岁月迁延,这最早的一部分藏书连借带丢带送人,到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被我像故友之情一样珍重的已经只有一本张友鹤选注的《聊斋志异》了。是1980年2月3日在当时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买的,那天是星期三,晴天,递给我书的是位清癯的长者,书定价1元,编号是2。编号1的书我还记得,书名是《死的怀念》,一本外国小说,已经失踪了。
每次走进书房,往往在书架把这《聊斋志异》抽出来,书已经不可避免地旧了,可每次看见,买书时的情景便恍如昨日。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本从孩提时候就久闻大名的书到手后的兴奋心情。就是这本书注定了我此后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爱好。现在看来,这本书依然可读,其注释精准而详细,非大家不可为。但我当时读这本书,可是举步维艰,因为读懂它,要比十三四岁时读那本也是竖排繁体烂狗肉一般的《西游记》不知难上多少倍。我读了下来,多赖注释之功。现在整理出版的古典文学书籍,能有如此高水平注释的已属凤毛麟角。 此后对书的爱好越来越强烈,书店里的好书也越来越多,但很少去,很少买,没钱。在整个高中两年半的时间里,还买过一部书,四卷本的《红楼梦》,书价是3.45元。 到沧州上学后,书店是去的最多的地方,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光顾。把去说成光顾,并不是提高自己的身份,因为很多时候确实只是光顾一顾而已。所谓顾,也就是在书店里隔着柜台把书名浏览一番过一过眼瘾。就是买起书来,也要斤斤计较、掂量再三。多数情况下,面对心仪的好书,虽垂涎三尺,也不得不眼巴巴任其失之交臂,因为我不得不计算手里不多的生活费。那段时间,书虽然买得不多,倒也都是精品。书店去得多了,店里那个文质而慈祥的老太太竟把我这个年轻人当成了老主顾,开始是主动和我点头打招呼,后来书店里来了好书就给我推荐,再后来就给我留着了。比如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书架上本没有,是这位好心老太太从库房里拿出来封面朝下递到我手里的。在沧州上学的两年里,为节余出那点买书的钱,往往只买最次等的饭菜,然依旧乐此不疲。 工作以后,终于有了可供自己支配的工资,我比原来阔多了。报仇雪恨的时机终告来临。北京王府井书店,西单书店,出版社的门市部,连续数月,每月发了工资就去买书。选本的不要,要全本的,节本的不要,要全套的,小出版社的不要,要大出版社的。那是买书最慷慨最痛快最疯狂也是买得最多的时候,《莎士比亚全集》、《诸子集成》《外国文学名著丛书》《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收入尽管不高,可好在书价十分便宜,三、四百页的书,一般定价一元。那真是令人怀念的年代。 1985年以后,书价就像是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访道学艺的石猴子学会了筋斗云,眨眼间一个筋斗就翻上了天。而工资的涨幅却好比蜗牛的行走,为生计故,不得不有所收敛,买书的狂热也随即冷却。那段时间,我对书店里的新贵气恨有加。好在书店里还有部分库存价格依旧,我开始在这些遗存里寻找自己的需要,看看在它们里面是否有我以后必要购买的书籍,如果有就趁便宜马上买下,以防待需要时再买不但后悔而且生气。 我决定趁机购置一部“二十四史”。可还是下手晚了,在本地新华书店只买得五六种而已,为把这一大套书买齐,便利用学习访友串亲的机会到附近县市的书店搜寻。最后一种《宋史》是在街上的一个铁皮房子里买的,但是少第三十册。为了找到这最后一本书,我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找到。无意中听朋友说他们单位的旧书要当废品处理,我急忙赶了过去,终于在一间发霉的房子中一个发霉的书橱里成就了那份书缘,那真是1992年仲夏的一个奇妙之夜。。从1983年夏天购得《史记》算起,直到把这套煌煌241本的大书凑齐,竟过去了堪堪九载光阴。我为这套大书专门配置了书橱。现在同样的一套二十四史,标价是六千余元,而我的那套不过区区二百余元而已。 不过对于爱书人来说,如果果然有了一见钟情的境遇,价格因素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此到现在我依然是书店的常客,期待着那份令人心动的奇遇,渴望着那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的邂逅。无奈在花枝招展媚眼乱飞的图书世界里,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渴望往往变成灰心,期待往往变成幻梦。于是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旧书摊,又转移到网上,两年多下来买到了不少想望的的好书。这种对好书的冀求与相思已然变升为生活的痼疾,与我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 责任编辑:
孟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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