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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流年
作者:王立强 发布时间:2012-11-07 08:52:28
对于一名作家来说,一生能写出这么一本书,也就够了。
起先对《受活》有些失望,感觉文笔、剧情尽管工整,但确实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实在不像是能写出“在院里张嘴打哈欠,太阳差点掉进她嘴里”这样句子的阎连科。但《日光流年》完全不一样,作者大胆而极具想象力的文笔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文字不再仅仅是故事的载体,它拥有自己的激情,在惨白的纸上搏动。“日光在这一片喧闹中被震得哆哆嗦嗦”,就是这样一种力度,让人确实能感觉到、触摸到在半空中摇摆不定的阳光。以前听见人评价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感觉多半都是学着老一辈的口舌,一辈一辈浮夸着往下传罢了,现在才明白是自己鼠目寸光,没见识过真正充满着力量的文字。作者说“亮了的天,在仲秋节蓝得如汪洋了千年的水”,作者说“拉开屋门,感到被急流推了一把,趔趄一下,雾就劈着他的身子,泻进了他家房里”……撇开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有时一句话就足以呈现一幅山水,似乎每一个字都在纸上跃跃欲试,试着跳出来,试着溶化在空气里。 “草木一生是什么?谁都知道那是一次枯荣。是枯荣的一个轮回。可枯荣落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就把这轮回的过程,弄得非常复杂、烦琐、意义无穷。”我一直想听听别人是如何看待人生,但问别人“你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也确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在所有人都高唱“为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年代,即使连反调也唱得令人难以相信。这段时间翻一些旧书,忽然对苏轼佩服得五体投地,《前赤壁赋》里有这么一段,“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写得真好,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的归属,不是自己的,就不要惦记了,不如多看看清风明月,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我觉得这是个前提,是讨论人生价值的大前提,短了这份心性,人生多半就被贪念占据,只要更多的努力、更多的占有就是了,哪有什么难题。阎连科说“我们走来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我们不能不走来,我们走去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我们不能不走去”,我很喜欢这句话,人的来与去似乎只是一个转身,短暂而且必定会往复,转身本身没有意义,但它却指明了方向。三岛由纪夫在《午后曳航》里写到,“他只是相信:在世界黑暗的深处有一点光亮,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也是特意为了照亮他才渐次靠近过来的”,“在这无尽大海的某个角落,一定存在着只属于他的伟大的光荣在等待着他”。为此我也能相信,尽管我们来去匆匆,但我们的一生一定是为了一个信念、一个理想、一份光荣,它们因人而异,却又只属于我们自己,如果我们无法到达,总会在某个地方出现另一个人继承我们。就像司马笑笑、蓝百岁、司马蓝他们,他们所继承的不是村长这个位子,而是带领人们走出宿命的责任。活着是为了更长久地活着,这似乎是一个笑话,从作者的角度来看,他似乎想表达与其忙着活,不如活在当下;但它确实是司马蓝他们“世界黑暗的深处的那点光亮”,他们贯彻了这点光亮,尽管他们失去了很多,尽管最终失败了,但他们的一生比任何人都厚重。 《日光流年》是一本好书,如果有人提起阎连科我会去推荐这一本,尽管现在的我只能去欣赏,却不能体会,也许多年后当我面临着生命的倾斜时,我会想起来有过这么一本关于生命的书。这样似乎就足够了,感动人的句子总是很短,感动人的画面也只是一瞬间的定格,最终季节被压缩成了瞬间,年岁被压缩成了瞬间,人生也被压缩成了瞬间,就好像每当我回想大学时光,最先想起的总是春天毕设教室黑板上那工整的“十三杯酒,蜗牛有角,彼世界如此世界一般疲惫”一样。 责任编辑:
李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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