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这一辈子，和牛打的交道是最多的。老家是一个土地贫瘠的山区，到了现在农耕依然依靠牛。在我小的时候，大人们总拿我和我家老牛比：“你家的牛的年纪都比你大！”这让我很是不喜欢，总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就好像自己长大了，牛就比自己小了一样。可是一直到了我小学毕业，我家的牛依然比我大。

    从初中寄宿起，到在外工作，再到嫁人，我在老家待的时间就不多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妈妈说，我们家的老牛退役了，换了一头黄牛回来。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一丝的雀跃，心底倒泛出阵阵酸意来。新换的黄牛和老牛长得差不多，一样的高大，一样地壮实，只是我妈我再不敢让我牵着它随便折腾，怕它那尖尖的双角伤到我。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黄牛却被换成了小牛。我当时很是奇怪，小牛怎么能耕田呢。老爸对我说，小牛现在不会耕田不要紧，到了春耕的时候，就长大了，那个时候就会了。我将信将疑，随后也就抛诸脑后了。

    可是第二年，当小牛长成了真正的大牛的时候，家里又将它卖掉了。这就让我很是不理解了，明明春耕的时候我听妈妈说老爸教小牛很是费了些劲，最后还是在一片空地里教会了小牛听口令。老爸解释说，现在遍地都是草，不需要花钱买饲料，喂一头小牛一年可以赚到一两千块钱，很是划算。这让我很恼火，说老爸在乎钱却不在乎身体，甚至说了些很伤人的话。后来妈妈才对我说，秋收完了以后老爸牵着大牛去耕田，大牛休息了大半年，这点活甚至让它很是兴奋，在水田跑得哗哗地响，老爸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不上了，不停招呼它停下来。好歹将秋收的水田翻完了，到了春耕，时间更加紧促，大牛会越发壮实，老爸再不敢留下大牛了。我心底的酸意，一直蔓延到眼角和鼻头，尖叫对着妈妈说：“那就不要种田了呀！”妈妈倒是不生气，依旧是和蔼地对我说着：“庄稼人怎么可能不种田呢，尤其是你爸，离开了庄稼，那就等于是要了他的命。只有吃着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那才觉得自在。我们知道你们孝顺，可是我们觉得还是在自己家里好呀！”

    不经意间，时光让父母双鬓爬满了白发。我们总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关心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了解他们究竟老到了什么样子。老爸的牛，我不知道他还会继续喂多久，可是我知道，只要他还能动，就不会离开他热爱的一辈子的庄稼，就不会陪伴他一生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