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处故乡，一处是生我养我的修水，一处是育我的温州。

    我出生于修水县的一个小山村，我是在山林田野间摸爬滚打、蹦上跳下中长大的。

    山林是我们的百宝园。

    山林有各种各样的野果。春天，我们爱吃一种比黄豆还小的紫黑色的果子，摘一捧，送到嘴里，享受口中汁液迸流的趣味儿；还有红黄色的，果子上有一些软刺的茅莓，酸酸甜甜，回味无穷；除了野果，花瓣中的花蜜也是我们所爱的，凑到花瓣上吮一口，又香又甜，甜到心里；厚厚的茶树叶吃起来清爽可口，脆脆的口感让我们爱不释手。山林的秋天是栗子成熟之际。那时的我们总是一伙人在山林里到处穿梭，挽起袖子，摩拳擦掌，爬到树上摇树勇夺的有，拿着竹竿敲树智取的也有，就算被栗子刺扎得哇哇直叫，我们也不会有停手的念头。不为别的，只为比别人吃到更多更大的美味的栗子。所以我们的零食是最天然的，它们取于这自然的山林间。

    我们常常捡些枯枝烂丫回去给大人烧火用，以此换来一句“真勤快！”的夸奖；喜欢摘野菜，采蘑菇（绿豆菇是我的最爱）回去缠着家里人做，因为吃着这些自己摘的东西味道格外好；偶尔会从家里偷点谷酒，装到小瓶子里，偷偷地在山中挖个小坑埋起来。过几天约上小伙伴们上山，装作不经意地发现了它，将其挖出，学着电视里的大侠们的样子，围坐在一起喝20年的女儿红，喝完之后打醉拳；总是系条绳子在大树枝上玩荡秋千，即使屁股被勒得很痛也不管。累了便坐在树下倚树而眠，胆大的孩子就会爬到大树的树枝上睡，以显示自己的“厉害”。

    田野和菜地是我们寻宝的天堂。

    人总是这样，越长大，知道的越多，怕得也就越多。而那时候的我们正处于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怕。现在的我最怕蠕动的虫子，而小时候的我却总喜欢去菜地里头挖蚯蚓。拿着小铲子，翻着泥土，发现蚯蚓便立刻拎起来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瓶子里，回家给那些黄绒绒的可爱的小鸭子们吃。看着小鸭子们的小嘴从我手心里啄走蚯蚓的欢快劲儿，我心里痒痒的，甜甜的。我们还喜欢在自家的菜地里挖蕃薯吃，又香又甜又脆的蕃薯让我们甘愿冒着肚里生寄生虫的风险，一个接一个地吃。

    春天，田埂旁长着艾草，将其嫩叶摘下，与薯粉和一起，可以包上你喜欢的馅料，咸的或是甜的，这是我们江西的特色菜——艾米果，它有着它独特清新的味道；夏天的艾草可以折来晒干，用来泡脚能祛湿，用来烧熏可以驱蚊虫；端午节，我们有将艾草挂在门上或窗上的习俗，据说有避邪祛霉的意味儿。夏季的田埂旁还长着臭草，用来与咸鸭蛋做汤，喝了可以下火气。在夏秋交替之际，野芹菜已长得郁郁葱葱，摘来给奶奶吃可以帮她降血压。我们一群小伙伴总喜欢在田界上玩过家家，挖个洞，放些枯枝到里边烧起火，上面放个陶碗，煮着些从家里带来的米，煮熟之后大家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儿时的我并不知道，山林田野间无忧的童年欢奏曲并不会永远不变曲调地弹奏下去，它会变调，变为有着离别忧伤的曲调……

    受农民工进城的潮流影响，爸爸妈妈也从修水的小山村里走出来了，到了温州打工，这意味着我将面临人生的第一次离别，离开我所热爱所熟悉的故乡修水，去一个从未听过见过的新城市温州。那时的我是不舍的，是忐忑的，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有着很多的彷徨，很多的恐惧，当然还隐隐有着一丝期待。来到温州，与修水相比，它无疑是繁华的，只是由于工厂多，空气里总能飘来各种各样的气味。但是从小学二年级到初二，我在温州生活了七年，这七年，让我如同爱我的修水一般地，爱上了这第二处故乡。

    温州羁绊我最深的要数学校的老师与同学们。小时候的我总爱斤斤计较，在与同学们的相处中，我渐渐学会了宽容，懂得了有时候“吃亏是福”。那时候有着农民骨子里的狭隘性——有点爱贪小便宜。多亏老师们的谆谆教导，我再也没有这个毛病了。在温州上学期间，老师们委与过我各种职务，小到小组长，大到班长。我学会了怎么管理班级，更是爱上了帮助同学，以集体为荣，使自己也更加地自信。在我最好的朋友的影响下，我养成了不随地扔垃圾的好习惯，这是从前在农村里从来就没注意过的。老师和同学们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和方法。

    那时候的我真可谓是学得开心，玩得痛快。我会在和同学讨论数学题时争得面红耳赤；会在教差生读英语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会在作文比赛获奖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为了艺术节的剪纸比赛，我和几个同学手指都磨破了也坚持练习；为了广播体操比赛，我们全班在天已灰蒙蒙时仍坚持在练习；为了班级荣誉，我们在运动会上挥洒着汗水。在周末时，我们会相约出去打篮球；会一伙人骑着自行车去海边捡贝壳（尽管很远很累）；会在同学生日聚会时将生日蛋糕扔得到处都是。

    从修水初到温州时，我会想念家乡无比清澈的天空，夜晚触手可即的星星，夏日一起去河里游泳捉虾的场景，青的山，绿的水，甜甜的空气……但毕竟年少，我很快又被新奇的事物吸引了目光。七年后从温州再次回到修水，翻开以前的课本，一页一页便是一个一个画面，我顿时泪流满面。但想念以前的老师同学的情绪又很快被繁重的学习任务挤压到心底的角落里。

    修水是一首清新自然的田园诗，温州是一幅明亮炫丽的水彩画，它们都是我的故乡，生我养我育我的故乡。

    （作者单位：乐安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