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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站傻子
作者:周清惠   发布时间:2013-11-11 10:16:54


    那年,我已34岁,刚考到江南一处偏僻小城当公务员,在和丈夫、孩子共同纠结了几个月之后,还是决定来到这个与家有三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工作。小城的车站成了我每星期都要来去的地方。我总是戴着宽宽的墨镜踏进这个狭小而陈旧的地方,挂着落落的神情坐在候车椅上冷冷的看着人来人往,静静等着班车,从不与人搭腔,一来还听不能完全听懂当地的方言,二来觉得和他们的生活相距甚远,没什么可聊的。

    又是一个周未的下午,来到小站,依旧找了个略为清静的位置候着。坐下没多久,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原来几个年青人正在戏弄一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长的人高马大,但木木的神情和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傻子,他似乎肚子饿了,在讨东西吃。我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起了在北京读书时的一件事:十年前,同学临时爽约,我决定一个人去北京动物园玩。从昌平校区出发,先坐了近二个小时的公交,再转地铁,再坐公交,下公交时已临近中午,还要再步行一段才到动物园,但我还是兴高采烈的。路过一个天桥时,在天桥脚下,有一个老太太头上缠着带血的纱布,神情悲伤,跪在一张纸上,上面放着一个碗,里面有些零钱。在当时,乞讨的人并不多,乞讨的老人就更少,我未经世事,又看见了带血东西,只觉得好可怜。我算了算,身上除了门票钱和车钱,只有10元的午饭钱,只略微想了一下,就把10元钱全放在了那个碗里。下午,我疲惫地从动物园出来,从天桥的另一侧路过,又看见了那个老太太。让我很惊讶的是,她坐在一个靠背椅上,正从头上解下纱布,上面完好无损,旁边一个老头,守着两个冰柜,一个烟摊,手上正在点那个碗里面的钱,之后取出身边的饭盒,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打开饭盒,轻轻笑了。我瞥了一眼,伙食很好,比学校的不知好了多少倍,饥肠辘辘的我怔怔地看着老太太香香地吃,默然片刻,愤怒充斥了我的整个回程。从此,我不再同情任何乞讨的人。

    正回想时,不知何时傻子已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一只黑黄黑黄的手,懦懦地结结巴巴地说“给…我…钱,我要…买…饭吃……”我开始没听懂,琢磨一会才知道他说什么,旁人一阵哄笑,想来是我的衣着言行与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傻子是被他们串唆来找我的,心中顿时反感,“没有钱!”我冷冷地回答,把头转向一边。傻子并没有走开,依旧缓慢地重复刚才的话,几分钟后,我实在厌烦,凶凶地大声地对他说:“说了没有钱!我买票的钱都不够!”傻子愣愣地看着我,没有再说话。

    班车来了,我赶紧提着包离开了候车椅,登上车,找了一个窗边的座位坐下。车上乘客很满,售票员挎着包开始从后向前逐个收票钱。在等买票时,我看到那个傻子气喘嘘嘘地向班车跑来,心中冷笑,还不死心呀!我把头转向车里边,假装看不见他。一只长长的手穿过我身边的车窗,上面捏着一叠码的整整齐齐的一元票子,塞到售票员手里,指了指戴墨镜的我,结结巴巴地说:“买…票!给…她…买票!”售票员机械地接过钱,犹豫着拿在手上,没有把钱放进包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向傻子问了一句什么,傻子用劲地点点头。充满意外的我这才从他们的手势和似懂非懂的方言中反应过来,忙对售票员说:“不要,不要,我自己买票。”又转过头对傻子重复说,“我自己买票。”并把钱交到售票员手上。又有人要买票,售票员忙着收其他人的钱,傻子似乎明白过来,有点着急,“我…的…钱!我…的…钱!”售票员忙着找钱没有说话,我也急了,连忙对售票员说:“把钱还回他。”售票员找好了钱,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那叠一元的票子原封不动地塞还给傻子,一边对傻子说着什么,我只模糊听懂了:“拿好”、“骂你了 ”、“没饭吃”。我脸红了起来,摘下墨镜,想对傻子表示感谢和歉意,可傻子拿回钱,就急匆匆地走了。以后我没有再见过这个傻子,没有机会再对他说点什么,听说是和捡破烂的母亲一同回乡下了,但这并不妨碍我相信,这个傻子是某个神灵派给我的心灵导师。

    在那趟回家的班车上,我的心一直很温暖,被冰冻的同情心,也渐渐化开。此后我见到乞讨者,虽然不会倾我所有,也更为谨慎,但都会略微帮上一点。在我看来,是否欺骗在他们,是否怜悯在自己,我不能因为一部分人的欺骗,而丢掉一个人所应有的怜悯,自己要守住自己的心。



责任编辑: 倪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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