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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稻花香
作者:李四   发布时间:2014-07-04 13:07:44


    单位院子的后面不远处便是一个村庄,旁边有一片开阔的稻田,晚饭后我喜欢去那散步,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夕阳西下,村庄里升腾起袅袅炊烟,天空中不时掠过几只嬉闹的鸟儿,叽叽喳喳地用翅膀丈量着天空。田野里的稻子已经接近成熟,阵阵稻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深吸一口,顿觉心旷神怡。几位老农坐在地头轻松地交谈着,似乎在憧憬着今年的丰收年景。微风拂过,稻田里掀起阵阵金色的麦浪,落日的余晖静静地倾洒下来,放眼望去,如一幅漫天的金黄画卷徐徐展开,不知是那稻子辉映了余晖,还是那余晖染熟了稻子。望着眼前这一派丰收的喜人景象,不禁回想起家乡那片鳞次栉比的梯田坡地。家乡的稻子应该也如这般快要成熟了吧,家乡的乡亲们此时应该还在地里辛勤的劳作吧?故乡的青山秀水、淳厚朴实的父老乡亲、那些盛夏里顶着烈日收割稻子的火热日子……那一幕幕儿时的回忆如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我的家乡在江西新余的蒙山脚下,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群山环抱间矗立着一个美丽而贫穷的小山村。尽管父母终日辛勤劳作,为生计而奔波,但辛苦种田所得来的微博收入依然难以维系家用,常常入不敷出。懂事的我从小便帮着父母干些农活以减轻他们的负担。小时候印象最深的还是双抢时节,七八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从七月中旬割早稻到插晚稻,抢收抢种,大概要忙到八月上旬才结束。印象中大概五六岁吧,我已经开始成为了双抢的预备队员,那时大人干重活,我就在旁边帮着送送水,传个口信,饭做好了就喊大家回去吃饭。

    到了十三四岁上初中的时候,我已俨然成为家中的半个主力了,割稻、插秧、扛谷子,样样不落。家乡是山区丘陵地带,都是一小块的梯田,形状各异,各家的田也不集中,所以没法用机械,只能完全靠手工劳作。每天早上四点多,天还没亮,我们姐弟四个就被母亲喊起床了,得趁清早这会太阳还没出来天气凉快些的时候多干些活。揉着惺忪的睡眼,拿上割稻子专用的禾镰,头顶草帽,带上开水瓶、水杯、毛巾等,踏着露水走在乡间崎岖的小路上。四下静悄悄的,只见整片田野被一层氤氲的轻雾笼罩,若隐若现。微风拂过,一阵阵混杂着新鲜稻穗和野草的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令人陶醉。

    我们来到田头,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已割好了一排稻子。我也捋起袖子绾好裤脚,脱掉鞋踩进田里,拿起禾镰开始割稻子。尽管是夏天,大清早光着脚踩进水田还是有几分凉意袭来。我低下头,弯着腰,挥动着银闪闪的镰刀,开始“唰唰”地割着稻子。割稻子是一件既辛苦又要求一点技术含量的活,左手抓着稻杆的底部,右手用禾镰顺势一割,左右手配合协调好“唰”的一声就把稻子割下来了。下镰时必须保持固定的高度,留下的稻茬才会一样高,这样有助于后面的捆扎和脱粒。割稻子熟练了以后,便会形成有节奏的“唰唰唰”的声音。如果粗心大意或者没掌握好要领下镰时太靠近左手的手指了,很可能会割伤左手手指,我的小拇指就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就是当年割稻时不小心留下的。一边割一边把割好的稻子一路铺开,一会儿弯腰一会儿伸腰,如此循环往复,一亩田下来,弯腰伸腰至少上千次吧。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了,于是便站起来休息一下。望着旁边父亲已经割好的一排稻子,整齐划一地排列在稻垄里,仿佛随时等待首长检阅的一排排哨兵。而反观我身后那些割好的稻子,凌乱无序、高高低低地摆放着,毫无秩序可言。父亲这种常年累月劳作积淀下来的手艺和细节,我一时半会是学不来的。

   早饭后,父母合力抬着一二百斤的打谷机,小心冀冀地走过狭窄的田埂。我们则挑着空箩筐跟在后面。到了田里,我们姐弟几个抱开一片稻子,腾出一片空地来,打谷机便稳稳地在落那里。这时,稻子上面的露水干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用打谷机来脱粒了。打谷机是半机械的,一个钉满“n”型的空心大轴,通过齿轮连接踏板,两个人一起步调一致用脚踩动踏板,大轴便快速地运转,把水稻放到上面就能脱粒。我右脚使劲地踩着打谷机的踏板,双手则搂住稻子往大轴上面送,一边均匀地翻动着,确保颗粒归仓,而不是残留在稻杆上或飞溅到田里。这时,两只手要紧紧地拽住稻杆的根部,稍有不慎打谷机的大轴的巨大力量就会把人往机器里送,这样就很容易失手被机器绞到手指。对于年少的我来说,每踩动一下都颇为费劲。衣服不一会便湿透了,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稻穗会从打谷机的滚筒里飞扬出无数细微的稻芒纤维和尘沫,附着在被烈日晒得黑红的皮肤上,夹杂着身上湿透的汗液,刺的人又痒又痛。稻子打完了,便摆开在田里,等晒干后集拢起来,扎成一个个的草把子,再堆成一个个像蒙古包一样的稻垛子。在太阳下曝晒干后,再一捆捆挑回家,用来冬天喂牛和生火做饭。终于熬到十二点回家吃午饭了,餐桌上的饭菜比平日明显要丰盛一些。平日里不太容易吃得到的鸡鸭鱼肉都系数端上了餐桌。由于体力消耗大,又困又饿,加之饭菜丰盛可口,所以吃起来也格外香,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绝不为过。

    午后是一段难得的休息时间,但父母还得顶着烈日到晒谷场翻晒稻谷。到了下午两点左右,那是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走在路上感觉鞋子都快要被融化了,田间地头里散发出阵阵热浪,仿佛在向人们强硬地示威。这时候出门,对于年少的我是要下很大的勇气,但没有办法,所谓”双抢“就是要抢在天气好的时候把稻子尽快收进屋。到了稻田里,上午还挺立的稻杆此时也蔫蔫地垂着头,我们却要义无反顾地出现在田边。穿衣服也显得颇为踌躇:穿得薄些,可以凉快些,却晒得裸露的皮肤火辣生疼;穿得厚了,身上是裹严实了些,不那么晒了,却热得受不了。尖锐的稻芒像锯子一样,不时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又痒又痛,也顾不上去管。握着稻杆的手和着汗水无数次地与粗糙的稻杆摩擦,刚开始几天常常会把手指磨烂或是磨出一个个水泡。过了几天后,手指也磨出老茧来了,便不觉得那么痛了。收割稻子的“唰唰”声,水牛耕田时的牛哞,打谷机的轰鸣声,伴着人们辛苦劳作时发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盛夏的田野的上空。空气感觉快要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风,汗水早已把身上的衣服浸透了一遍又一遍。当终于来了一阵风时,所有人都会连忙站直身子,迎着风掀起被汗水浸得黏黏糊糊的衣服,哪怕只能灌进一丝的风,也会感觉畅快极了。为了缓解一下劳作中的枯燥和疲惫,父亲有时还会组织我们兄妹几个开展劳动竞赛,年少的我们得到大人的几句夸奖后便会干得格外卖力。

    干累了,大家会到树荫下歇一会,喝点水,把湿透的衣服拧拧干,然后把草帽卷起来扇风。由于天气太热,水分蒸发快,一壶水很快就会被喝个精光。休息时父亲总爱点上一根烟,用力地吸上几口,再缓缓的吐出几个烟圈,仿佛要把这压在身上的生活重负和烦恼也一并吐出。因为生活的艰辛,父亲对于学习成绩尚可的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总爱对我说:“崽啊,种田太苦了,你要好好读书,才会有出息,晓得不?你以后长大了想穿皮鞋还是解放鞋啊?”年少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肯定是要穿皮鞋呀”。父亲听了,憨厚了笑了:“晓得就好,晓得就更要用功读书”。听到这里,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等到太阳西下天擦黑了,才会结束一天的劳作。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里,往地上随便一坐、喝上一口凉水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这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洗个冷水澡,把身体的每个细胞浸泡在水里,冲洗掉一天的疲惫和酸胀。

    晚饭过后,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喜欢搬来凳子,在夏夜的月光下纳凉。村民们有的坐在自家门前,有的聚集在村头那颗有着上百年树龄的大樟树下,手摇着大蒲扇,轻松地交谈着,享受这劳累过后难得的休憩时光。孩子们总是精力最旺盛的,他们早已忘却了白天劳作的疲惫,不知疲倦地在村庄的小路上和房前屋后嬉闹着、追逐着,夜晚宁静的小乡村也因此平添了几分活力和热闹。

    经过近一个月的冒烈日、顶高温、战酷暑,紧张得快要令人窒息的双抢终于结束了。而父亲的话也深深地印在了我少年时的脑海里,“拼命读书,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跳出农门,过上能够穿皮鞋的体面生活”成了儿时的我单纯而强烈的梦想。如今的我,大学毕业后几经周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法官,实现了父亲当年对我的期望。父母自从我上班后也没有再种田了。家乡的年轻人也大多外出打工,有些田也抛荒了。随着社会的进步与交通的发展,运粮时不用肩挑人扛了,都改成更省力的板车了。抛秧等新技术的推广和机械化的逐步普及也降低了双抢的劳动强度。可是,坐在装有空调的办公室的我,想起那些有些遥远却似乎近在眼前的日子,心里五味杂陈,感慨万分。盛夏里的双抢确实是苦不堪言,甚至现在回想起那段艰苦岁月还会头皮发麻。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双抢的宝贵经历也使我受益良多,它磨练了我的意志,锻造了我吃苦耐劳的品质,更增添了几分面对未来困难时的自信和底气。现在想起盛夏农村的双抢,双抢只是那条回忆的路,路的深处却是脑海中父亲对我的言传身教和殷切期盼,是乡亲们互帮互助的善良与朴实,是苦难岁月中从这片广袤的土地中自然生长出来的坚韧品格和苦中作乐的坦荡胸怀。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无论我在城市打拼的时间多久,无论我这个游子离家乡有多远,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世事如何变迁,我血液里始终流淌着对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的热忱和眷恋,骨子里始终不忘自己农家子弟的谦逊勤勉的本色。信江河畔,志敏故里,我期待着心中的梦想在弋阳这片红色的沃土扬帆起航! 

   (作者单位:江西省上饶市弋阳县人民法院)



责任编辑: 李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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