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辩护人》，一部真正的好片，宋康昊主演，由著名的灾难漫画作家杨佑硕撰写剧本，并亲自拍摄的导演处女作，以1981年韩国第五共和国全斗焕军事独裁政权执政初期的釜山为背景，改编自韩国已故前总统卢武铉的亲身经历，自上映以来，好评如潮，不胫而走。传入国内后，带给无数人精神的启迪和心灵的震撼，甚至有“如果你是法律人，一定要去看《辩护人》；如果你不是法律人，希望你去看《辩护人》”的说法，其魅力可见一斑。

    情不自禁地一开始就喜欢上它是因为它的亲切、真实。主人公宋佑硕，只有高中学历，七年前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拿着微薄的薪水，当看到孩子出生，岳母给付的住院费时，当饭后囊中羞涩，身不由己地从猪肉汤店逃跑时，一个男人的自尊被逼近了边缘，这无疑是很沉痛的打击。于是，他选择买回卖掉的书，在建筑楼房里挑灯苦读，并刻下“绝对不要放弃”来激励和鞭策自己。苦心人，天不负，终于他取得了司法考试证。这段故事励志色彩浓郁，一下子让许多人看见了自己，想起求学或者求职路上的辛酸风雨，亲切之感顿然而生。之后，他在从事法官时看到不动产登记领域蕴含着商机，毅然抽身体制外，做了一名律师。起初的他，一心向钱看，到处攀关系，散名片拓展业务，俨然一个精明的厚脸皮的土气律师，被同行讥笑为发传单丢律师脸没教养的夜间小弟。这种新人律师的执业环境和生存手法在我们现实周围随处可见，一时间跨越国度，民族和语言，把荧屏形象和身边人联系起来，不可不谓之真实。最为可贵的是，他收入大增后，却没有忘记曾经在困难时期帮助过自己的猪肉汤店老板娘，带着家人上门答谢。老板娘一句“自古以来旧账不是用钱而是用往来来还”的话深深打动了他，转做税务律师后，每天拉着事务长来捧场。一幕幕温情的镜头，一缕缕感恩的情愫，让人不禁想落泪。后来的一场以车东英警监为首的公权力机关捏造的釜读联事件，老板娘的儿子朴镇宇不幸卷入其中，随之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原本只有“赚钱被叫做卖咸菜大叔也高兴”心态的宋佑硕律师重新审视自己的方向和道路。这次，他毅然推掉了与全国前十的建设公司海东建设的合作，坚持要为朴镇宇说话，于是，一场场精彩的庭审辩护大幕娓娓拉开，宋佑硕也确立了为人权、民主抗争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追求。

    “即使岩石再坚硬，也是死的，鸡蛋再脆弱，也是活着的生命，岩石最终会碎成细沙，而鸡蛋终究会孵化越过岩石。”饭店里朴镇宇的一席话让宋佑硕无言以对，谁料想，当朴镇宇受尽虐待、侮辱，面对强有力的公权机关深感绝望时，这句话反倒成了宋佑硕对他的鼓励。现实生活中，公权力与私权利，天平两端，正如石头与鸡蛋，以卵击石往往不得善终。从专制、独裁政府到威权政治再到民主、法治社会，两者的较量从未停止，角力此消彼长，而总趋势是扩私权，限公权。影片中的背景是韩国军事独裁统治下不堪的一段历史，是迈向文明、法治、民主过程的伤疤，是让人隐隐作痛的时代。国安、检察可以肆意以违反《国家保安法》名义罗织罪名，对所谓的赤色分子施暴、殴打，动用水刑、电刑，像烤鸡一样吊起来，两天不许睡觉等进行折磨，直至让受害者编写出“自述罪状”。这种莫须有的陷害和残酷的刑讯逼供行为，赤裸裸地无视法律的尊严，漠视生命的正当权益。相较之下，个人的权利变得微乎其微，尤其是沦为被告人的时候。谁来为他们说话？老板娘悲痛哀求的眼神，虚弱、憔悴、呆滞的朴镇宇浑身青紫，唯唯诺诺，重复检讨话语的情形，让辩护人宋佑硕决心碰一下石头，“在这个市民无法行使法律权利的时候，法务人员更应该走在最前面”。于是，辩护就散发出它璀璨的光辉：为强权控制下的弱者说话。

    罔顾无罪事实，只求量刑调和的法官；色厉内荏、咄咄逼人的检察官；凶神恶煞、残酷冷血的刑警；胆小怯懦，苟为“稻草人”的记者；信口雌黄、胡编乱造的证人；不明就里、愚昧无知的民众；神情悲伤，情绪难抑的被告人亲属。小小庭审天地，公平正义实现的地方，充斥着唇枪舌剑的斗争，也满盈着动人的期待和澎湃。就在这里，宋佑硕用他非凡的胆识，不畏强权的勇气和精湛的法律功底，演绎了一场场无罪的辩护。审判还未开始，宋佑硕辩护人就提出异议，巧用宪法的无罪推定原则和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首先为被告人争取到了去除绳索和手铐，在正殿入座的合法权益，却因此受到法官不满，最终采纳自述书为证据，使得辩护初战受挫，其他辩护人也逐渐孤立宋辩，这意味着以后的路，他走的会更孤独。接下来的审判，宋佑硕采用一反一正的手法书写着精彩。先是通过英国外交部的信件，证明E.H.卡历史书，是市面上广为流传的合法的阅读书籍，有力地推翻了检察官鉴定为禁书的言论，后是根据朴镇宇的回忆，只身入刑讯虎穴调查取证，之后的庭审中强烈要求车东英警官出庭接受审问，在得到重要证人尹尚柱军医作证后，终于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得出自述书属于刑讯拷问所得应不予采信，所有被告人当无罪释放的结论。一时间真是大快人心。在这个曲折、艰险的过程中，出现了现实中刑辩律师随时可遇的小插曲。有公权力机关的威胁：车警官的警告，事务所被捣乱，家庭受到恐吓，自己行动被监视等；有事务长、海东建设的劝阻和劝告；有民众的误解:被唾骂为赤色分子辩护人；还有同行的不理解。所有一切都压在宋佑硕的肩上，而他毅然选择为输送正义奋勇前行。

    是什么让他如此倔强和坚持？那就是作为一个辩护人真正的核心精神和内在灵魂。他以实际行动宣示了：真正的爱国是说出真相，帮助国家走上民主、法治道路，而不是做“让善良无罪的国家生病的蛆虫，军事政权肮脏的帮手”。“因为国民不富裕就不受法律保护，就不能享受民主主义”让他无法接受，更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因这种荒唐的事踩刹车的时代”。虽然结局尹军医被宪兵带走，所有被告人被量刑，而他也在一次追悼集会上因宣讲民主主义被起诉审判，但是，更多的辩护人站了起来，以法律的名义为他说话。无形中，为公平正义执着的法律精神，开启民智的民主启迪意义远远超越了庭审的胜负。这片庭审小天地里，于是不再只有法律，还有良知和崇高的道德法则，法官也要接受审判，是审判之上的审判；曾经的辩护人成为被告人，众多的同行也做起了辩护，是辩护之中的辩护！

    影片成功塑造了一个世俗律师向大辩护人的转变，人物形象血肉饱满，诙谐幽默，感恩图报，愤世嫉俗，正直善良。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辛德勒的名单》和《大话西游》。辛德勒初衷是为了利用犹太人发战争横财，而当他目睹法西斯惨绝人寰的杀戮后，心境发生了变化，把自己的工厂作为避难所，拯救了众多的犹太人。至尊宝历经五百年，才从留恋世间红尘到懂得舍生取义的道理。三者都闪耀着人性伟岸的光辉，同时也揭示了责任和义务的成就，往往不是从一而始，一路坦途，阳光人物的背后也曾有过灰暗、惨淡的影子。

    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不受约束的公权力是没有锁链的猛兽，随时可能践踏、蹂躏人权。辩护人，一个不畏强权，追求正义的群体，在法治的进程中熠熠生辉，历史有过他们璀璨的痕迹，历史不会忘记他们。宋佑硕律师出色的辩护艺术和追求正义、民主的执着精神，体现了一个质朴却又耐人寻味的道理:辩护，就是要坚定地，以法律之名为被告人说话！

  （作者单位：安徽省祁门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