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冰凉入骨，清晨的朦胧睡意被寒冷卷得荡然无存。刚走到法院门口，我看到一对男女并肩坐着，三四十岁模样，朴素的衣衫，普通的长相，融入人群里无法让人过目难忘。女人垫坐着农村常用的布袋子，男人帮她把外套衣领往脖子里裹紧，四目传神，轻声细语，应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把立案大厅的门打开，男人扶着女人走到立案窗口前。女人递上了诉讼材料，有气无力地轻声说：“我是来离婚的”。到那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尽显病态，一双幽深的眼睛，里面似乎藏针一股清泉。我带着好奇打开诉状，职业本能地问：“被告现在是在哪？”“他是我老公，我要和他离婚。”女人指了指男人，男人欲言又止，无奈地看着女人。诉状里女人诉请离婚的理由是夫妻二人性格不合，经常因家庭琐事争吵，夫妻感情已经完全破裂，无法继续共同生活。眼前二人相互依偎的幸福模样与诉状上描述的情状完全背道而驰，令人不可置信。原来是因为争吵冲动而闹离婚，我安慰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做夫妻都是难得的福分，为了家庭你们要多包容谅解，别离婚了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法官，事情不是这样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委屈地说，接着他将女人起诉离婚的真相娓娓道来。

    男人与女人于2002年结婚，婚后甜蜜幸福，但好景不长，不久女人便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贫血病，接二连三的住院治疗让本不富裕的家庭债台高筑、一贫如洗，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他们坚信定能携手度过难关。老天并没有眷顾这对苦难的夫妻，他们两个可爱的儿子因遗传了母亲的贫血病，造血功能差，没有抵抗力，分别在一岁和四岁时便夭折了。丧子之痛和病痛折磨让女人痛不欲生，更可怜的是，受传统传宗接代思想的影响，女人忍痛强逼着男人离婚，要他再娶妻生子、重组幸福家庭。男人死活不答应，于是女人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请。

    由于女人坚决要求立案，她的诉请及诉讼材料都符合立案条件，我不得已为她办理了立案登记。办完手续离开的一瞬间，女人的眼泪断了线滴落在地，男人紧握着女人的手一直嘟哝着：“相信法官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看着他们想用远去的背影，我的双眼逐渐被眼泪打湿。海誓山盟地老天荒的约定在此刻都多么苍白无力，生活的无尽磨难让两个人沉淀下来的是如此沉重醇厚的爱，一个为了成全忍痛割舍爱，一个不离不弃地坚守爱，却都抹不开感情的一往而深。在平淡如水的流年，这样朴素的相濡以沫的繁花似锦的人世间就像在水泥地上盛开的花朵，奢侈地开出地久天长，一片没有风的森林。

    下班经过中山公园，我重遇那对男女，相拥坐在石凳上出神地看着老人们表演彩调。只希望他们的人生就像这戏中剧情，情节曲折离奇但极其精彩，且结局都是美好的。

  （作者单位：广西平乐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