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低回婉转的旋律在耳边如溪流般流淌，在寂静的黑夜中，直抵我的心底，仿佛那歌词里讲述的就是我。从小到大，对于父亲的记忆不多。印象中也极少有和父亲亲昵，每次看见父亲回来，都是远远地躲着。就连小学写作文要写《我的爸爸》 ，都寥寥数语。

    由于自己工作在外地，离家数百里，平时自己忙于工作也极少回家。近几次回家，却发现他日渐增多的银发，走起路来也显得不怎么有力的步伐，我这才意识到父亲不再年轻了，不免觉得近些年来对父亲的关怀少了，顿生愧意。

    自我有了记忆，我对父亲一直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老实说，父亲并不高大，一米六几的个头，略有些发福、微微挺起的肚子，见人就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谁知在我的心里，他却像个山野村夫一样，有些匪气。父亲小学文化，本来念得不错，可无奈家里实在太穷，我爷爷就不让他念了。12岁就和大人们徒步走上几十里，到山上割松香。回来的时候，还要挑几十斤的松香。时间久了，肩膀上的担子把父亲压得个子都不长。父亲是家中的老大，所以早早地就要挑起家中的重担。看着兄弟姐妹继续念书，自己却没有怨言。挑过石头，捞过沙，还自学过中医，开过草药铺子，但因各种原因都没赚到大钱，只够一家人勉强过活。

    随着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相继出生，父亲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父亲却特别重视我们几个的教育问题。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正值叛逆的年纪，那时我迷上了漫画，数次开口索要不成后，我便铤而走险-----偷，大概偷了10块钱，当然，当时的我显然不够熟练-----后来也偷过，当我把手伸进父亲的上衣口袋的一刹那，我忽然感觉身后鼻息直喷颈部，转头一看，一黑脸大汉正铁着一张脸，剑眉集中，怒视着我。当天，父亲便把我关在屋子里，用竹枝一下一下得打在我的身上，任母亲如何敲门，都不开。那一次，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因为太痛了！自此，我痛改前非，埋头读书，因为我无法忘记父亲当时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如今，我们兄弟姐妹都已成家立业，父亲闲下来。本以为忙了大半辈子，可以享福了，母亲却得了重病，撒手人寰。母亲的离开，对父亲打击很大。他常常喃喃地说：“你母亲走的时候很乖，不吵也不闹，我就陪她晒太阳……你妈跟着我，没享到什么福，受累了半辈子，没享过一天福。”其实，他未尝不是呢？为了我和哥哥能够有出息，操劳了半生。

    今年年初，我儿子出生。父亲听了很高兴，大老远赶过来看孙子。我和妻子忙于工作，无人照料孩子，打算请保姆，经济上却很有压力。本来家里添了丁，应该高兴才对，可我们夫妻俩个却满脸愁云。父亲本来待几天就回去，却迟迟没动身。一天，他悄悄对我说帮我带孩子，我起先很犹豫，毕竟父亲年纪大了，但后面还是应允。

    看着父亲细心地给儿子穿衣服，开心地给哭闹的儿子扮鬼脸，耐心地给儿子洗澡，每天把儿子照顾得好好的，我和妻子也安心不少。儿子也慢慢地长大，但我们知道这期间父亲付出了多少。有的时候，看着父亲背着儿子散步的背影，肆意的风吹乱了父亲额前的白发，步子缓慢而坚定，本来略弯的背更驼了，我的心就一阵酸楚。父亲为了我们能安心工作，默默地帮我们分担着本该我们应挑起的重担。

    夜已深，空气中夹杂着家人均匀的呼吸声。一首柔柔的旋律潆洄在耳边，清清浅浅。一份淡淡的愧意封存于心底，柔柔绵绵。一丝微凉的风，还有那一双双含着笑意的眼，偷偷暗换了过往的流年，在这个静静的季节里远去了。看着熟睡的儿子，听着父亲打鼾的声音，一下子觉得以后的日子就这样平凡地流淌就好。

    （作者单位：福建省建阳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