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爬山，在山脚的时候，仰着脖子长叹发愁，这么高啊，何时才能到达山顶？一旦启程攀爬，就算一路坎坷，不时停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甚至找不着北，忘了自我忘了时间，仍然会在某一天的某个刹那回首来时路，难免感慨唏嘘，无比惊诧，怎么都到半山腰了啊！

    儿时总是盼望快点长大，二三十岁的当儿，不觉得时间过得快，一旦到了三十五，人生似乎驶入了快车道，风驰电掣般嗖嗖的。四十一站，四十五一站，站站都是直达，让人无暇他顾。

    想来也是有道理的，三十五以后，上有老下有小，男人又是事业，又是家庭，女人又是主妇，又是白领。忙了工作忙孩子，忙了单位忙家里，在无比的繁忙中，时间悄无声息，一路狂奔飞逝。

    等到孩子上了大学，相对拥有了三四年清净、悠闲、惬意的二人世界和美妙时光。这个时候，就如同在半山腰往下看，人生已过了大半。在孩子比你高出的半个头里，在出门叔叔长阿姨短的称呼中，在悄悄爬上眼角眉梢的皱纹间，你不得不承认真的老了，早已是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了。

    这不，远嫁广西的外甥女带儿子乐乐出现的时候，一大家子，四代同堂，我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当舅爷了。

    说心里话，也是实话，我不会逗孩子玩。可是我的心态相对年轻，性格比较阳光，身上洋溢一种自然而然的青春活力。所以，我不止一次地发现，小孩见了我，蛮亲切的，也就是说，我蛮有小孩缘的。

    小外孙一见我，就露出稚嫩的笑容，伸手做出要我抱的样子。我抱他入怀，脸贴着脸，感受到他稚嫩的襁褓中的气息，仿佛时光倒流，我想到了初为人父时的忐忑和喜悦。这一切恍如隔世，让我怀念，让我悸动。

    姐姐家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农村，开车不到二十分钟。两个外甥女自小就是外婆外公带大的，在我家生活的时间远远比在自己家里生活的时间长。所以这次回娘家，也是主要住在我爸那里。自从母亲去世后，爸爸一个人居住，我们兄妹几个，住得都不远，经常回去看他。人老了，真的最盼望身边有自己的儿孙在，那种天伦之乐，胜过世间所有荣华富贵，堪比任何灵丹妙药。

    乐乐很可爱，成了一家人的最爱，每天下班后，都要去爸爸住的地方，这个抱抱，那个抱抱，你逗逗，他哄哄，简直就是一台戏。小妹从小就爱小孩子，那种爱是发自内心，来自天性的，从她一见孩子时那种发光的眼神和真诚的喜悦里完全可以看出。关于大人对小孩的态度和喜爱程度，我专门观察过也思考过。真的不是每个女士都有得天独厚，浑然天成的母性，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威猛豪迈，不会爱幼怜子这么简单。有些男人对孩子的喜爱和耐心完全可以让女性汗颜，有些女士也确实从内心烦小孩，让我这个对小孩叶公好龙的男人都嗤之以鼻。

    记得还在农村老家居住的时候，奶奶一来特别爱小孩，二来还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接生婆，所以家里常常是小孩子的乐园。小妹小的时候，把街坊邻居家的小孩挨着抱过哄过，成了义务幼儿园阿姨。那时候，人和人之间很亲切、友好、简单、淳朴，虽说日子穷，可是谁也不笑话谁，还能互相帮衬，所以很是和谐融洽，以至于我现在总是梦回那段时光，让人有一种精神伊甸园的享受。如果是现在，家家各过各日子，邻居对门甚至都不大说话，谁还跑去别人家，谁还敢把别人的小孩当自己的娃去逗去抱去哄。

    女儿放暑假后，天天窝在家里玩电脑，打游戏，叫都叫不出门。可是自从乐乐回来后，过个两三天，总要说她想乐乐了，要去爷爷那里看乐乐，和乐乐玩。乐乐眼睛炯炯有神，圆圆的、黑黑的眸子扑闪扑闪的，让人很是疼爱。他似乎能分辨得出亲疏远近，让谁抱，谁不抱，心里有数似的。乐乐给谁伸出小手，对谁甜甜一笑，谁就无比荣光，煞是开心。经常为抢着抱乐乐，大家互相比招数，比技巧，比魅力，一天的忧愁烦恼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

    乐乐不到一岁，可是不怕生，这么多大人围攻，他一点都不怯场，就像被闪光灯包围的大腕，总是那么有明星范。侄儿那天将乐乐放在床上，给导演了一个动作，拍了一张睡姿裸照，用蓝牙微信给大家发过来，我一看觉得完全可以参加摄影比赛。照片上的乐乐侧卧半躺着，似坐非坐，上身一件汗衫，下面光屁屁，小鸡鸡翘着，眼睛凝神注视着什么，若有所思，就像专门为照相摆的姿势，萌翻了，帅呆了。

    姐姐在家事情多，喂鸡养猪，还要忙地里的庄稼活，偶尔来看看外孙，就回去了。外甥女想回去帮她妈干干活，就回去住了几天，当然也要带着乐乐。就只有三四天，大家竟然都很想念他，尤其是女儿和小妹。那天吃过晚饭，我提议，让我这个刚开车上路的新手拉大家去姐姐家里玩玩，看看乐乐，大家一呼百应，小车硬是坐了八个人。傍晚时分去，天黑了才回来。

    初秋的农村，除了知了一声声叫唤，真的很是幽静。已经有了温差，天估计不会再炎热了，夜风袭来，阵阵凉意，让人着实舒爽。空气中弥漫着玉米谷子成熟后的味道，还有谁家做饭炒菜的香气。姐姐家的院子里，大家吃着刚摘来的鲜嫩嫩，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说着最是开心的话题，在乐乐被逗得格格的笑声里，时间停滞了，倒流回无忧无虑的童年，全都陶醉在幸福甜蜜的家园。

    已经真的很黑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乐乐也累了，不停打着哈欠，眼神迷离，用小手不停揉着。

    回来的时候要路过老家，沿路的一树一木，一花一草，都在车灯的照耀下闪过，这路是那么熟悉，这里保存着我的童年时光，珍藏着我永远的乡愁和牵挂。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在高品质的惠特尼.休斯顿的质感的歌声里，我仿佛看到，就在千河边的沙滩上，有一位少年独自站着，手捧书卷，凝望远山，心儿却早已飞向山外面的天高地阔，广袤无垠。

    曾几何时，我也当爷爷了，光阴荏苒，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无情又奇妙。我想说，只要踏实真诚，走过的风景都是美丽的，回忆都是温馨的。路在脚下，没有尽头，夏天有夏天的浪漫，秋天有秋天的妩媚，让一切都那么安稳，那么坚实，就不会在意是到了温暖的春天还是进入萧瑟的冬天。

  （作者单位：陕西省千阳县法院）